水晶磨制的镜片后透出深渊般的目光,那张消瘦的脸在更年轻点的时候应该算得上英俊,略显凌乱的灰色短发下有刀削斧剁般的皱纹,这男人简直是一只出鞘的剑,带着隐约的疯狂气质。他看着你的时候,就像把利刃抵在你的喉咙上拷问你。
人们通常都会把他想象成慈眉善目的老人,那只是因为很少有人能够近距离观察他,而他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时候通常穿着臃肿的白色教袍。
教皇博尔吉亚三世,隆€€博尔吉亚,铁之教皇,教皇中的雄狮。
“圣座!”贝隆和庞加莱一齐半跪下去,手按胸口行骑士的礼节。
如此就好理解了,教皇根本不在阿瓦隆之舟里,所以教皇厅厅长史宾赛会在这间祈祷堂里,那个老人相当于教皇的贴身秘书。
“那个孩子居然也会背叛我么?”教皇再次发问。
贝隆知道“那个孩子”是指龙德施泰特,虽然是炽天骑士团团长,但以龙德施泰特的年纪,在教皇面前确实只是孩子。可这个孩子的忽然叛变造成的巨大损失,简直能够改变整个世界格局,作为特务科科长,异端审判局的情报负责人,直到现在贝隆都无法从自己所知的情报中整理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龙德施泰特为何背叛?这场背叛跟楚舜华有没有关系?这起叛变的核心目标是什么?
全都是谜团,贝隆感觉自己卷入了巨大的危险之中,但他却无法从这个漩涡中抽身。他是目击者,他还检查了那些被龙德施泰特杀死的炽天使……结果是什么都无法在这里说出来。
“我想现在已经没有怀疑的必要了,圣座。”贝隆说,“他还杀死了同行的炽天使。”
“你说他还劫走了约尔曼冈德号列车?”
“十五分钟前他从铁道的尽头撤离,以那列火车的速度,他在九分钟前已经越过了马斯顿,我们应该用电报通知下一站拦截他。”贝隆想到了电报,这种新型的通信方式比以往用快马,斯泰因重机或者火焰传递命令都快得多,沿着铁轨它立刻就能抵达沿路各站。
“他劫走了多少节车厢?”
贝隆高速地回想密林中的一幕,龙德施泰特摧毁阿瓦隆之舟后,用备用的那颗秘银弹击穿了半列火车。这个举动乍看起来似乎是要减少带走的车厢数,但细想起来却并不合理,火车即使缩短几节车厢也快不了多少,当时龙德施泰特面临的更优先的工作应该是杀死其他炽天使,这种情况下他不应该浪费那发威力无穷的秘银弹。
教皇这么问的言外之意就是,龙德施泰特是故意要劫走某些车厢,而把剩下的车厢当场毁坏,以免留给炽天使团。从他杀死了所有炽天使却放走了贝隆和庞加莱来看,他并非冷酷嗜血……直到最后一刻他的眼神都纯粹得像个孩子,他只是痛恨炽天使这种东西……虽然他自己就是炽天使。
“他劫走了十四节车厢,包括车头。”贝隆给出了精确的数字,作为特务科科长,记性好是必须的。
“在外面待命。”教皇冷冷地说。
贝隆和庞加莱一愣。如此危险的时刻,教皇只是简单地听取了他们的回报。他本该焦急或者愤怒,这才符合铁之教皇的性格。
外界很少知道“铁之教皇”这个称号,他们也不觉得隆€€博尔吉亚和之前任何一任教皇有什么区别。但在翡冷翠的上流圈子里,贵族们私下议论着到底什么力量把隆€€博尔吉亚这个笃信力量的狂徒推上弥赛亚圣教的最高席位。
首先人、他是历史上最不的讨人喜欢的几位教皇之一,除了装模作样地出席宗教和外交活动,他在其他场合都很沉默,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永远藏在镜片后冷冷地审视别人。
他对权力的渴望也很大,经常不顾枢机会的决议,直接通过教皇厅发布命令。要知道叫教皇只是选出来的宗教领袖,翡冷翠的最高权力其实掌握在名为枢机会的小型议会手中。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试图直接掌握军权,譬如这次作战,原本只需要十字禁卫军元帅安东尼将军指挥就可以了,但他却作为宗教领袖直接操控了这场作战。在西方,这个中年教皇被认为是能和楚舜华为敌的强硬角色,但他的宗教造诣却委实配不上教皇这个称号。
“教皇的命令已经下达了。”史宾赛厅长说。庞加莱和贝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起身退出了祈祷堂。
祈祷堂中只剩下壁画、烛火、教皇和侍立在旁的史宾赛厅长。
“约尔曼冈德号列车上还有什么?”教皇冷冷地问,那张冷酷无情的脸被烛光照亮,镜片反射出的光像是刀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