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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节

然而事到如今,众人也只能对得一子的判断笃信不疑,全不理会城外叛军的擂鼓呐喊。不少军士听从池统领的吩咐堵上耳朵、盖住头脸,只管呼呼大睡。谢贻香却哪里睡得着,独自在城墙箭垛后探视,但听江畔众叛军的擂鼓呐喊约莫持续了一顿饭工夫,果然渐渐安静下来,并无进军攻城之意。
于是今夜便是反反复复的折腾,城外叛军每隔半个时辰便会佯攻一次,击鼓声、呐喊声震耳欲聋。眼见守城军士不做理会,佯攻的众叛军愈发大胆,居然一路来到城墙之下,却因日间搭建的云梯已被尽数摧毁,只能扯着嗓子乱骂。负责监军的辛统办实在听不下去,便在黑暗中听风辨位,开弓处箭不虚发,这才将其惊走。
似这般一直熬到卯时前后,迷迷糊糊中谢贻香也不知自己今夜是否又睡着过,但见西天一弯明月渐隐,却因深秋时节,天色还不见泛白。片刻之后,宁丞相已率先醒来,按照得一子的吩咐于卯初三刻报时,唤醒众军士戒备,只等卯正三刻正式打响今日的战事。
由于昨日一番激战,城墙上的火炮弩箭已然损毁大半,今日之防便要以众军士的弓箭为主。一众朝中武将带来的水龙车也一并加入战团,早已往里面重新装满火油,只待故技重施往下喷洒。伴随着天色渐亮,城墙上众人摩拳擦掌望向城外,但见熹微的晨光中,五十余艘“飞虎神舰”停泊在岸,数万名黑甲军士严阵以待,当中更有大量火炮车、投石车和云梯车等攻城器械,直看得众人脸色大变。
要知道叛军昨日一整天的攻城,全靠数万名前仆后继的黑甲军士,最多只是动用了百余架云梯,便已险些破城而入;今日再次来犯,竟用上了各类攻城利器,如此架势,又岂是城墙上一众残军所能抵挡?
然则兵临城下之际,也容不得众人细思,伴随着宁丞相报出“卯正一刻”,江畔的叛军队伍已列阵前行,往众人所在的这段城墙缓缓推进,边走边喝道:“清君侧——诛奸佞——”一路来到城墙之下。待到宁丞相报出“卯正三刻”,城墙上众军士不敢耽搁,立刻在池统领的带领下弩炮齐发,一股脑往叛军队伍招呼。
只可惜此时里许长的一段城墙上,不过十多樽火炮、二十余架劲弩,面对城下数万叛军,无疑是杯水车薪。炮弩连同众军士射落的箭雨,一通猛击之下,城下叛军不过百余人伤亡,漫天箭失基本都被前队的黑甲军士以盾牌挡下。
随后叛军便顶着城墙上炮弩的攻击,在城外空地上将带来的火炮车、投石车依次排开,合计约有一两百辆,继而一声令下,与城墙上的炮弩展开对攻。那金陵城墙虽高达二十多丈,又是当年天下第一富豪出资修建,每块城砖皆是上等花岗石,再以糯米为浆、石灰涂面,可谓铁壁铜墙,但城外叛军这些攻城器械显然经过洞庭湖曾无息的机关消息术改良调试,火炮车和投石车自下往上发出炮石,大半击中城墙墙体,也有小半炮石径直打上了高达二十余丈的城头,直轰得众人躲闪不急,纷纷退到后方,远离城墙边的箭垛。
如此约莫对攻了小半个时辰,城墙上仅剩的火炮劲弩已被炮石轰了个稀烂,再无反击之力。装油的水龙车仓促间来不及挪到后方,也有大半被毁,就连城墙箭垛也被轰塌不少。待到叛军炮石攻势渐停,又是数十辆云梯车上前,展开木梯搭上城头,只等后方跃跃欲试的黑甲军士奋勇攻上。
这边谢贻香和池统领惊骇之余,正要召集众军士上前应战,不料便在此时,一名传令军士自城内登上城头,一路狂奔过来,口中不停说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池统领当即怒喝道:“慌什么?即便天大的事,也不可自乱阵角,违令者斩!”
那传令军士顿时一愣,这才清醒过来,迅速来到谢贻香和池统领身边,强压心中恐惧,低声禀告道:“大事不好……金陵……金陵失守了!叛军从昨日起强攻此间,根本只是声东击西之计,便在昨天夜里,贼将古镇海、唐先开、辜鸿渐和纪文峰四将已各率三万叛军,自金陵东南方向而来,分别攻破了金陵‘外城’正东面的麒麟门、东南面的沧波门和高桥门、正南面的夹岗门,眼下……眼下这十二万叛军,已经进入金陵‘外城’,正兵分四路直取‘内城’!”
第1010章 人间炼狱孤城闭
听到这一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谢贻香耳中炸响,一时间竟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不想昨日宁丞相最担心的事,居然当真发生了?
试问眼下金陵城里的所有战力,都已集中在了西北方向“内城”和“外城”重叠的这一段城墙上,哪还有其余兵力抵挡自东南方向攻来的一十二万叛军?而且叛军此时分明已经攻破“外城”,接下来的“内城”、“皇城”和“宫城”自是畅通无阻,整个金陵城几乎已经等同于沦陷,再无回天之力了。
可一旁的池统领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甚至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冷笑,向那传令军士吩咐道:“休要惊慌!此间种种,皆在鬼谷传人的预料之中,早已有了万全之策!你要是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我当场砍了你!”说罢,他见传令军士吓得连连点头,便不再理会,上前招呼起城墙上残余的禁军、“驭机营”和朝中武将共同御敌,对付从云梯上攻来的黑甲军士。
话说叛军所用的这些云梯车,城墙上众军士昨日便已领教过厉害,乃是既推不倒、又烧不着。幸好今日再遇,众军士急中生智,竟将城墙上一众水龙车推上前来,冲着搭上城头的百余架云梯喷油。这些云梯梯身虽经过药水浸泡以至火烧不燃,但大量火油喷洒上去,难免滑不溜秋,不等守城军士动手,便有大量黑甲军士从十几二十丈高的云梯上自行滑落,跌了个粉身碎骨。与此同时,守城军士还将对方投石车抛上城头的巨石沿着云梯往下滚落,伴随着每一块巨石滚落,便是一连串黑甲军士跌落云梯,接连阻止了叛军的好几波攻势。
而这边的谢贻香还在惊骇于一十二万叛军从东南方向攻破金陵“外城”一事,也不知池统领所谓的“鬼谷传人早有万全之策”是真是假。正彷徨之际,忽听不远处道坛正中传来得一子的声音,冷冷吩咐道:“宁慕曹,报时。”宁丞相立刻回答道:“马上便是辰正二刻!”得一子随即说道:“辰正三刻再报。”
谢贻香不由地心中一凛,想起得一子曾多次提及,说今日午时便是破敌之时,而眼下离午时却已不足两个时辰——倘若得一子所言非虚,那便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非但要将城外这数万叛军杀光,而且还要将东南方向已经攻入金陵“外城”的那一十二万叛军尽数歼灭,岂非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便在她思索之际,城墙上众军士又击退了叛军的新一轮进攻,随即宁丞相也高声叫道:“辰正三刻已至!”话音刚落,亲军都尉府辛统办的响箭已破空升起,在初生红日的映照中冲上云霄。与此同时,得一子也在道坛正中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谢贻香心知己方将士必定又有调度,急忙留意四下动静,却见城墙上众军士全无反应,只是全力阻挡自云梯攀登而上的黑甲军士。
谢贻香无奈之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拔刀上前杀敌,全力应对眼前的战事。激战中她忽觉身后红光摇曳、晃动不休,起初她还以为是东面朝阳的映照,谁知渐渐地竟有阵阵热浪袭来。待到众军士又以巨石击退云梯上黑甲军士的好几轮进攻,谢贻香抽空往身后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僵立当场。
话说金陵城依次分为外、内、皇、宫四道城墙,其中“外城”范围之大,乃是东起荆山、南近秦淮河、西至菊花台、北临长江,就连方圆十多里的紫金山也被囊括在内。此时谢贻香这一回首,但见东面紫金山原本郁郁葱葱的轮廓,竟已变作火红之色,弥漫出大股黑烟冲天而起,分明是方圆十多里的整座紫金山正在燃烧;除此之外,从东面的紫金山开始,一直到金陵城的西南方向,环绕小半个金陵城的天际,也是红光冲天、黑烟四起,直映得上方天空犹如绚丽的晚霞。只听宁丞相惊恐的声音问道:“这……这是城里起了大火?”不远处的池统领当即大笑道:“正是!道长早已料定叛军主力今日将从东南方向攻破‘外城’,所以一早便在‘外城’之内、‘内城’之外的城中各处乃至紫金山上布置好引火助燃之物,只等叛军进城,便一举点燃整座城池,来他一个火烧金陵!”
原来,此番恒王亲率二十万大军围攻金陵,若能从西北方向滨临长江的“外城”和“内城”城墙重叠之处攻入,紧接着便可挺进“皇城”,夺取“宫城”,无疑是事半功倍之谋。然而此等战略要地,守城一方自是心知肚明,定会集结所有兵力,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城池,再加上长江天堑,反倒令此间成了整座金陵城最难攻破之处。
这一道理莫说是化身“逃虚散人”的言思道,就连恒王麾下的“十二天王”也早有预见,所以此间百余艘“飞虎神舰”、数万黑甲军士连续两日的攻城之举,的确只是声东击西之计,目的便是要牵制住金陵城里的所有兵力。而真正的大军主力,早已在古镇海、唐先开、辜鸿渐和纪文峰四将的带领下悄然集结于金陵城外的东南方向,于今日一早同时攻破“外城”正东面的麒麟门、东南面的沧波门和高桥门、正南面的夹岗门,继而以一十二万之众,直取金陵“内城”。
对于恒王大军这一声东击西之策,得一子筹谋此战已久,既已决定要和言思道在这金陵城决出胜负生死,当中的各种可能、各种变故,自是早已推演了不下上千遍,又岂能预料不到?于是早在前日备战之时,他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方面吩咐众将士死守此间,另一方面则在暗地里定下这一条玉石俱焚的“火烧金陵”之计。乃是将金陵“外城”所有百姓赶入“内城”暂避,同时在城中各处以及紫金山上布置助燃之物,只等叛军大队人马进城,立刻举火烧城;也便是赔上整片金陵“外城”烧作灰烬,从而尽灭叛军主力于此。
所以早在前日傍晚,得一子便将“火烧金陵”的安排告知池统领,叫他带户部官员前往筹备,由于事出机密,谢贻香又去了先府处理胡老的丧事,自然无从得知,直到今日城中火起之前,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此时伴随着整片金陵“外城”起火,一时间红光黑烟冲天而起,阵阵热浪更是扑面而来,不仅城头上众军士手足无措,就连城外江畔的数万叛军也是惊骇当场,纷纷停止攻城,举目眺望东南方向的金陵大火。池统领见谢贻香脸上还有疑虑,不禁得意地解释道:“谢三小姐不必担忧,此战胜负已分——道长这一把大火,已将恒王叛军尽破矣!要知道金陵城中的数千名官差衙役和各级官员府中亲兵,前天夜里便已前往‘外城’的东南各门驻守,待到叛军大队今晨攻城时,却不做任何抵挡,任由叛军入城,然后再以巨石封死‘外城’各门,断其退路;至于‘内城’各门,则早已用铜汁封死,亦是前去无路。眼下伴随着城中各处火起,整个金陵‘外城’已是人间炼狱,一十二万叛军身在其间、进退不得,便如同瓮中之鳖,插翅难逃,只能坐以待毙了!”
听到这话,谢贻香才彻底弄懂了得一子的整个谋略,原来他之前提及的以“火”破敌,倒不单是指昨日“天火”、“江火”,真正的火攻,竟是今日拼着焚毁整个金陵“外城”、与一十二万叛军一并灰飞烟灭的这场“火烧金陵”!
虽然按照池统领的说法,朝廷已提前将“外城”百姓转移进了“内城”,但事出仓促,难免有所遗漏,再加上城中亭台楼阁、房舍财物,以及紫金山上的名胜古刹,一切的一切便要随着这场大火通通付之一炬;如此为谋,说到底依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策,和这小道士当日以流亡百姓为饵、焚尽林间倭寇的毒计如出一辙。难怪这小道士一直大言不惭,说今日午时便可击溃叛军,依照整片金陵“外城”眼下的火势,只需再烧得一两个时辰,莫说当中有十二万叛军,哪怕是百万、千万人,只要整片“外城”容纳得下,也休想保全性命,势必连同大半个“刘朝古都”化作灰烬。
于是接下来城墙上下激战的两军,便只能各自停战,静静遥望东南方向这场金陵大火。毕竟这等巨大的火势既已点燃,便非人力所能掌控,只能静观其变,坐等结果。谢贻香面对眼前的红光黑烟,心中却无丝毫兴奋之意,反倒有一种莫鸣的凄凉,又有些沧桑过尽之后的宁静。她不禁望向不远处盘膝而坐的得一子,心中暗道:“所以这场大战便似这般结束了?那个家伙……他终于还是败了?”
一旁的池统领兴奋之余,突然想起一事,当即凑到谢贻香身旁,小声嘀咕道:“说来也怪,道长曾勒令工部、礼部凑出四万五千余斤火药,尽数布置于‘外城’东面观音门到仙鹤门之间的城墙内,要于今日午时同时引爆,从而将‘外城’这一段长达一十五里的城墙彻底炸毁。对此我思来想去,至今也不明白道长的用意,试问若是将这四万五千余斤火药布置在城中各处,伴随此时的大火一并引爆,那岂非锦上添花,炸这些逆贼一个屁滚尿流?”
谢贻香微微一怔,池统领提到的这件事,她当时倒是在场,曾亲耳听到得一子有过如此安排。然而无论当时还是此刻,她也和池统领一样,对得一子这一安排摸不着头脑。便在她思索之际,忽觉眼前似乎渐渐暗沉了下来,仿佛是日落西山、夜幕降临的景象。谢贻香开始还不太在意,可仔细一想,眼下连午时都还未至,又怎会突然天黑?况且整片金陵“外城”此时的大火,直烧得东南方向红光冲天,原当越烧越亮才是,又怎会令眼前的光亮变得暗沉?
紧接着便听四下军士相继发出诧异的惊呼声,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就连池统领也是怪叫几声,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难道是……”谢贻香陡然惊醒,下意识地抬头一望,顿时发现原本晴空万里的蓝天,不知何时竟已乌云密布,从而成黑云压城之势,笼罩了整座金陵城的上空。
这一幕惊变直看得谢贻香脸色惨白,虽然明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发生之后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变故,但她惊骇之余,一时竟说不出口来。倒是不远处的宁丞相按捺不住,向道坛正中的得一子脱口说道:“道长……这……这可不太对劲……你既已决定要在今日以火攻破敌,又怎会算不到……算不到今日会有暴雨?”话音落处,猛听头顶上方一道惊雷炸响,随即便有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坠落下来,劈头盖脸砸向众人;渐渐地雨点越来越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又是几声雷响,一场瓢泼大雨已倾盆而下,冲刷着整个天地。
要知道眼下整片金陵“外城”的火势刚起不久,一十二万叛军身在其间,虽是在劫难逃,但短时间内必定损伤不大。伴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落下,城中火势转眼间便已消减不少,只怕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彻底熄灭。如此一来,所谓的“火烧金陵”之计,到头来岂非白忙一场,最多令叛军折损个十之二三,谈何将其尽灭?
面对这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变故,谢贻香早已心乱如麻。以她对得一子的了解,深知这小道士最是精通天文地理,曾多次以气象为谋装神弄鬼,所以正如宁丞相所言,他既已设局要在今日用“火烧金陵”之计击溃叛军,又怎会预料不到此时这场暴雨?况且昨夜明月当空、繁星漫天,乃是谢贻香乃至众军士亲眼所见,于情于理,今日也绝不该有这么一场暴雨;如此反常的气象,莫非竟是天意使然,要令本朝覆灭于今日?
一时间,城墙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道坛正中盘膝而坐的得一子身上,有彷徨、有沮丧、有悲愤、有震怒。只见暴雨中的得一子微微仰起头来,任由大颗雨点拍落在他脸上,神情间却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过了半晌,他终于轻启红唇,淡淡地说道:“青田老贼,你果然也来与我为敌。”
这话一出,旁人倒还罢了,谢贻香却是心中剧震,回想起当日在宁义城外、青田县内的种种见闻。倘若这场暴雨并非天意,而是人为,试问这呼风唤雨之术,岂不正是手持《黄石天书》的青田一脉之绝学?难道此时这一场有违常理的暴雨,竟是青田先生或者青田传人在暗中相助言思道那厮,助恒王叛军灭了得一子这场金陵大火?
不等她仔细思索其中缘由,便听得一子再次开口,吩咐道:“宁慕曹,报时。”那宁丞相愕然半晌,继而惊喜地跳了起来,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大声回答道:“启禀道长,如今刚过巳时,眼看便是巳初一刻!”
话音落处,暴雨中的得一子陡然睁开双眼,原本灰白色的一对瞳孔已变作血红之色,目光中竟是藏不住的兴奋。只听他扬声说道:“吩咐众将士坚守城池至午时,再有一个时辰,我便要叫这二十万叛军全军覆没于此!”说罢,他顿了一顿,又厉声喝道:“开——坛——”
第1011章 篡改天地惊雷击
伴随着得一子再次喊出“开坛”二字,转瞬间便有八名道童装扮的孩童自后方登上城墙,手中分别捧着符、剑、印、铃、旗、牌、镜、香八类法器,按先天八卦的排列,躬身站立于得一子所在道坛周围的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方位,从而形成先天八卦阵法。
紧接着得一子便在阵中起身,手中结印,脚踏步法,于暴雨之中念念有词。城墙上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得一子这副架势,也心知位鬼谷传人从昨日到此刻,才终于动了真格,皆是心中一凛。那池统领沉吟半晌,仓促间也不管自己信与不信,当即高声说道:“大伙不必惊慌,火烧金陵之举,不过是鬼谷传人的诱敌之计,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亦是在道长的意料当中!正如道长方才所言,今日午时,他自有破敌良策,我等只管死守此间城池便是——贼不退,我亦不退!”
与此同时,城外那数万叛军眼见天降暴雨,顷刻间便能将城中大火浇灭,从而助己方大队人马脱险,继续攻取金陵“内城”,都是松下一口大气,顿时士气大振。于是伴随着数万黑甲军士的齐声呐喊,城外叛军再一次发起进攻,沿着云梯拼死爬向城头。由于暴雨冲刷之下,云梯上油渍尽去,反倒不似先前那般滑手,再加上城墙上巨石早已耗尽,不过一顿饭工夫,大批黑甲军士便已踏上城头。
要知道朝廷一方残存的将士从昨日激战到此刻,早已杀红了眼,又恰逢池统领激励三军的话语刚落,也正是士气大涨之际,相继发出震天的怒吼声,誓要豁出性命与叛军决一死战。眼见黑甲军士再次踏上城头,一时间以谢贻香、池统领和幸统办三人为首,禁军、“驭机营”和朝中武将同时冲至城墙箭垛边,与叛军展开惨烈的厮杀。
要说两军将士先前数十番交战,虽也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搏斗,但好歹存有一丝理性,知道攻防进退。此时暴雨中再此交战,双方将士已如同一条条杀疯了野兽,撕咬扭打之余,用的都是只攻不守、同归于尽的打法,甚至还有不少将士直接抱着敌人滚落城墙,双双摔得粉身碎骨。
谢贻香身在战局,耳中所闻尽是密集的雨点声和粗重的嘶吼,手中乱离每一次挥出,都是骨肉横飞的惨况,到后来竟杀得四肢发软、心胆俱寒。混乱中又听得一子念咒声越来越响,清朗的声音径直穿透雨声呼声,不徐不疾地念道:“……天动地静,日月洞明。五雷布炁,万里精光。苍灵耀景,电激霆奔。千妖万邪,清荡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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