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杨捕头顿时火冒三丈,向身旁那捕快劈头盖脸地骂道:“谢封轩的女儿又怎样?莫说是谢封轩的女儿,就算是谢封轩亲自前来,难道杀人凶手便会因为忌惮谢大将军的威名,主动前来投案自首?哼,要知道这破案一道,可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当中容不得半点纰漏。那些凭借家世门第讨来的官职,留在金陵城里混混俸禄也便罢了,到这里来瞎搅和什么?司徒明杰个小娘生,也不知是怎么分派的案子!”
他这话看似在对身旁的捕快发火,实则却是在辱骂谢贻香。要知道若是换作以往,只要谢贻香亮出“谢三小姐”这一身份,各地官吏无不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想不到父亲这才刚离世没几个月,便已是人走茶凉,就连绍兴府衙门里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捕头也敢出言不逊。谢贻香戴孝在身,也没心情和这小地方的捕头计较,当即淡淡地说道:“若是对刑捕房的安排有所不满,大可以走正规流程向刑捕房提出申请,叫司徒明杰换人前来便是,又何必开口骂人?”
不料这话一出,那杨捕头的火气反而更甚,当即怒道:“好啊,走正规流程是么?我杨聚德这便去写,写完立刻飞鸽传书送到金陵刑捕房。要知道此番在我银山村里犯案的歹人,乃是一个杀人吃人的狂魔,可谓是穷凶极恶之辈,刑捕房却派出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负责此案,还说是什么谢封轩的女儿,当真是搞七捻三,当然要换人!”
谢贻香不料对方居然蛮横如斯,不禁暗叹一声。要说以她的本事,甚至根本无需出手教训这个杨捕头,只要三两句大话便能将他唬得服服帖帖,但是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心中已是悲痛万分,虽不至于性格大变,这几个月来倒也沉稳了不少,而且此时也真没心情和对方来做争辩。当下她便改口询问数日前发生在东郊银山村的这桩命案,打算亲自前往案发现场勘查。谁知杨捕头竟是一横到底,果真要向刑捕房提交换人的申请,说什么也不肯带谢贻香前去查看,生怕她是个外行,毛手毛脚破坏了什么重要线索。
眼见这般局面,谢贻香只好苦笑一声,再不多言。自己既已接下这桩“人厨案”,自然便要负责到底,如今要勘查案发现场,原本也用不着这个杨捕头的许可,由得他去和刑捕房折腾便是。当下谢贻香便径直离开绍兴府衙门,在街边胡乱吃了些早饭,又向摊主问明前往银山村的路,便独自出城往东而去。
第765章 访屠夫魂飞魄散
要说所谓的“银山村”,乃是在绍兴城东郊十几里开外的一处村落,约莫住有百余户人家。谢贻香一路策马而行,还不到正午时分,便已抵达此地。由于数日前刚刚发生了这么一桩惨绝人寰的凶杀案,也算是轰动当地的一桩大案,所以死者李屠夫的家倒是不难寻找,乃是在村尾的一处宅子,早已被绍兴府衙门封禁起来,此时还留有两名公差在外看守。
谢贻香便在李屠夫家的院外下马,向那两名留守公差亮出刑捕房的腰牌和调派自己接办此案的公文,只说是绍兴府衙门里的杨捕头让自己来勘查现场。那两名公差不见杨捕头同来,心中虽有些疑惑,但看到谢贻香的腰牌和公文都是货真价实,又报出了杨捕头的名号,一时也不敢多问,连忙将院门打开,陪着谢贻香一同入内。
谢贻香穿过房前小院,刚一进到屋子里,立刻便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虽然时隔多日,也还没能尽数散去,当时的惨况自是可想而知。那两名公差便向谢贻香娓娓道来,说李屠夫是这银山村里唯一的屠夫,但凡村里有猪牛鸡鸭等活物要杀,都会送到李屠夫这里处理;除此之外,李屠夫自己也在后院养了十几头猪,专门替绍兴城里的一家酒楼供肉,所以日子还算宽裕富足。
而发现命案的那天清晨,便是因为村里一个后生拎了只无法继续下蛋老母鸡来找李屠夫,想让他帮忙宰杀,谁知敲了许久的门也没听到回应。那后生原以为李屠夫不在家中,正待离去,却忽然闻道一股肉香从后面的厨房里飘出,分明是灶上正炖着一大锅肉,又怎会没人在家?
那后生和李屠夫一家本就颇有交情,当即又招呼几声,眼见还是无人应答,便径直翻墙入院,绕到后面的厨房附近,想要看李屠夫灶上炖的是什么肉。待到他推开厨房的窗户,才发现李屠夫夫妻二人竟已惨死在自家厨房中,一颗心脏更是被人挖去,流淌出一地的鲜血。
再望向锅里炖得正香的一锅肉汤,透过汤面上一层厚厚的油脂,依稀可见滚烫的汤水里竟然有手有脚,分明是炖煮着一具剁碎了的人尸;看那手脚的大小,倒像是五六岁年纪的女童尸体,岂不正是李屠夫夫妇膝下那个女儿?而他们女儿的一颗脑袋,当时已被从中劈成两片,一并丢进锅里炖煮,半片脑袋上一只黑漆漆的眼珠,就这么浸泡在滚汤的肉汤里,直勾勾地瞪着那后生,直吓得他魂飞魄散,当场屎尿齐出,发疯似地从李屠夫家里狂奔出来。
村里的人眼见那后生突然发狂,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按住,又询问了半天,才知道竟是李屠夫一家三口惨遭灭门,急忙赶来查看。见到厨房里的这副光景,一个个都吓得面无人色,便立刻派人前往官府报案。
谢贻香此时已在房中粗略查看一番,听到公差说起当时的情况,不禁微微皱眉,问道:“如此说来,从发现命案的那个后生吓得落荒而逃,再到村民们得知此事、悉数赶来,这当中还存有一段间隔。那么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那后生来敲李屠夫家门的时候,凶手其实仍在李屠夫家中?因为凶手之所以剁碎女童尸身炖煮,便是要当场食用,显然并未料到自己的罪行这么快便已被人发现,所以还没来得及逃走。直到那后生被厨房里的景象吓跑,凶手才趁着这一空袭溜了出去,也不曾被后来赶到村民们看见。”
听到谢贻香这一问,两名公差不禁对望一眼,几乎同时说道:“杨捕头也是这般推测!”原来负责此案的杨捕头当时也想到这一点,所以立刻盘查整个银山村里所有的村民,要他们给出李屠夫一家遇害时的不在场证明。然而村里这百余户人家都是熟门熟路,相互间更是知根知底,村民们和李屠夫一家非但无冤无仇,更没有哪家哪户有吃人肉这一癖好,查来查去,最后也没能查出什么结果。于是杨捕头又将嫌疑锁定在外来之人的身上,既然李屠夫一家常年居住在此,一直相安无事,如今横遭毒手,极有可能是外来之人所为。所以最近这两天,杨捕头都在彻查案发当时来过这银山村一带的外人。
谢贻香微微点头,照此看来,这个杨捕头还不知李屠夫一家的灭门惨案乃是一桩连环杀人案,早在六年前的濠州和两年前的镇江,便已发生过类似命案,继而被刑捕房称之为“人厨案”,所以还是将此案当作了一起独立的凶杀案来查。但这倒不是杨捕头的失误,毕竟他只是绍兴府衙门里的一个小捕头,哪有机会翻阅金陵刑捕房的卷宗。
当下谢贻香也不置可否,又去厨房这处真正的案发现场查看。正如岳大姐给到的卷宗记载,据说李屠夫夫妻二人都是被凶手挖出心脏,爆炒成了一盘心片吃下,只在剩一盘葱姜蒜椒的碎渣;而李屠夫夫妇的尸体,早已被杨捕头叫人收敛起来,正交由衙门里的仵作查验。至于被剁碎了丢进锅里炖煮的女儿尸体,在被村里人发现时,肉汤里的尸块尚未彻底熟透,以此推算,将一锅凉水煮成一锅热汤,尸块下锅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所以正如谢贻香的推测,倘若凶手的目的是要食用以女童尸体炖煮的肉汤,那么在那后生翻墙入院,在厨房外推窗窥探时,杀害李屠夫一家的这个“人厨”多半还留在现场。
而此时锅里的女童尸块也已被杨捕头一一捞出,和李屠夫夫妇的尸体一并送回绍兴府衙门,只在锅里剩下小半锅肉汤,经过这几日的放置,已经生出一股浓浓的馊臭味。谢贻香见厨房里的墙上挂有六七柄形貌各异的刀具,却是李屠夫平日里屠宰牲口的工具,便询问杀人凶器可有找到。
两名公差当即回禀,说杨捕头在第一次勘查现场的时候,便已确认了凶器,正是厨房里常用的一柄菜刀。无论是将李屠夫夫妇开膛挖心,还是将两颗心脏切成薄片,甚至包括剁碎他们女儿的尸体,凶手所用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柄菜刀。由于在剁碎女童尸体时,刀刃碰到坚硬的人骨,一柄菜刀已有多处卷口,可见凶手的力气着实不小,极有可能是个成年男子,当然也不排除是颇有力气的女子。而那柄菜刀此时也已带回衙门作为物证,并未留在此间。
第766章 寻线索老妪碎嘴
听说凶器只有一柄菜刀,谢贻香不禁微感奇怪。李屠夫身为银山村里唯一的屠夫,这间厨房里的各类刀具更是一应俱全,当中不乏专门用来剁骨的斩骨刀,而且就挂在这么显眼的墙上,凶手却为何偏偏要用一柄菜刀完成整个碎尸之举?想来这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凶手用惯了菜刀,又或者是只会使用菜刀。倘若如此,倒是符合刑捕房给他取的“人厨”这一诨号。
要知道谢贻香自己便是用刀之人,平日里虽然用惯乱离,但若是突然叫她改用其它的刀,甚至包括李屠夫厨房里的这些刀具在内,虽不至得心应手,也一样能够运用如常。假设要让谢贻香自己将一个五六岁女童的尸体剁碎,既然眼前就有一柄专用的斩骨刀,那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动用乱离。况且凶手当时用一柄菜刀将那女童分尸,就连刀刃都已砍得卷口,纵然再如何用惯菜刀,也该换用墙上那柄斩骨刀才是。
想到这里,谢贻香心中已有了答案。如此看来,这个所谓的“人厨”只怕并未练过什么刀法,也不是什么武林中人,所以对刀法乃至各类刀具全然一窍不通;甚至他而言,平日里所能接触到的刀具,便只有家家户户厨房里最常见的菜刀,根本不会使用其它刀具,所以至始至终才会只用一柄菜刀作为犯案凶器。
再结合这两名公差说凶手的力气不小,难不成这个“人厨”的身份,其实当真便是一个做饭的厨子?况且这两名公差也曾提起,说这李屠夫在后院养着十几头猪,专门替绍兴城里的一间酒楼供应猪肉;而酒楼里自然便有做饭的厨子,也能和李屠夫发生关系。照此推测下去,难道在六年时间里先后三次犯案的这个“人厨”,其真实身份便是一个四处流窜的做饭厨子,一直在各地的酒楼里讨生计?
然而谢贻香立刻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因为顺着做饭厨子这一条思路深究,便是犯了和那杨捕头一样的错误,将眼下李屠夫一家三口的灭门命案当成独立的个案,从而忽略了此案其实是一桩连环凶杀案。无论是李屠夫厨房里的各类刀具,还是他和绍兴城里一间酒楼有生意往来,这些都只是李屠夫一案独有的情况,不能以此来做判断,从而定性整桩连环凶杀案,否则便是误入歧途。
果然,谢贻香以此向那两名公差询问,才知道杨捕头一开始便曾怀疑过和李屠夫有生意来往的那家酒楼,早已带人前去搜查过好几回,结果每次都是空手而归,没有丝毫收获,到如今几乎已经可以排除城里那间酒楼的嫌疑了。所以自己要想侦破这桩“人厨案”,始终还是要回归到这三起命案的共同之处,以此倒推出凶手的身份和动机。但如今看来,三起命案唯一的共同点,依然只有三户人家都是夫妻两人带着一个五到七岁的女儿;自己在李屠夫家里兜了一大圈,始终还是停留在原点。
此时谢贻香已将整个命案现场勘查一遍,由于已经被杨捕头的人仔细搜寻过好些次,所以也并未发现什么新的线索,更没发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当下她便离开李屠夫的屋子,打算去整个村子寻访一番,看看能不能打探到其它信息,又叫那两名公差继续留守在李屠夫家,不必跟着自己。
话说此时已过午时,倒是一个艳阳天气,谢贻香在村子里兜上一圈,先后找村民询问案情,不料当地人见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脸色又甚是难看,虽然自称是什么刑捕房捕头,也不愿和她深谈,只是随口敷衍几句,声称该说的都已禀告过绍兴府衙门里的官老爷了。幸好村子里有个孤寡老妪,子女都搬去绍兴城里安家,此时正好在家中吃饭,见到有外人前来村里,倒甚是热情好客,便招呼谢贻香一同进屋吃饭。
谢贻香早已累得口干舌燥,腹中也是饥肠辘辘,当即也不客气,便陪这老妪吃饭聊天,向她询问李屠夫一家的情况。这老妪独自居住,一向孤寡惯了,最爱打探村里各家各户的隐私,一张嘴更是碎碎叨叨,将李屠夫家里的事捅了个底朝天。一会儿说李屠夫嗜赌成性,每天夜里都要去村头赌钱,一会儿又说李屠夫的老婆不守妇道,背着李屠夫和村里的后生眉来眼去,还说李屠夫家的那个女儿人小鬼大,经常跑去村子外面去玩耍。尽是些背后嚼舌的风言风语,也不知是真是假。谢贻香只得默默听在心里,兀自埋头吃饭。
那老妪见谢贻香听得没兴趣,又尽量拣些稀奇古怪的事来说,竟是越说越悬乎。不过听到最后,有句话倒是成功吸引了谢贻香的注意,那便是李屠夫夫妇那个六岁女儿的来历。原来依据老妪所言,李屠夫家里的这个女儿,本是寄养在绍兴城里的亲戚家中,好让她自幼熟知礼仪,养成一个大家闺秀。哪知约莫是在一年前,李屠夫和城里的亲戚闹了矛盾,这才将五岁的女儿接回银山村的家里居住。
说到这里,那老妪又故作神秘地说道:“李屠夫家里那口子浑身上下也不见几两肉,一看就不像生过孩子的妇人。而且他们的女儿如今乃是六岁年纪,六年前我却不记得李屠夫家那口子大过肚子……嘿嘿,李屠夫这点粗浅伎俩,休想瞒得过老太婆的这双眼睛!照我看来,多半是李屠夫在绍兴城里养了小娘,偷偷生下的野种,而李屠夫家里那口子也不敢声张,对外只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谢贻香皱眉沉思,忍不住问道:“照婆婆所言,倘若李屠夫的妻子果真不曾有过身孕,那么他们这个六岁的女儿,有没有可能是从别处领养来的?”那老妪顿时一怔,脱口说道:“照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村里的人早就有过怀疑,那李屠夫生得肥头大耳、塌鼻阔嘴,即便是在城里养了小娘,也不该生出一个这么乖巧的女儿!小姑娘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定是李屠夫家那口子生不出孩子,所以他们便从别处花钱买了个女儿回来,甚至是从哪户人家拐骗回来的,却向村里人说是亲生女儿,只是从小寄养在城里的亲戚家中。”
第767章 参玄机串联三案
听到这话,谢贻香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依照岳大姐交给自己的卷宗记载,六年前发生在凤阳府濠州的第一起案子,朱员外家里那个七岁大小的女儿,岂不正是他们夫妻二人领养回来的?当时负责侦办此案的刑捕房捕头程撼天还曾有过推断,认为这是一桩仇杀案,有可能是那女童的亲生父母回来寻仇,盛怒之下,竟将朱员外夫妇连同自己的亲身女儿一并杀死,继而烹食下肚。
至于两年前镇江刘姓男子一家的惨案,虽不知他们的女儿是否也是领养而来,但他们夫妻二人本就是老夫少妻,妻子不过二十出头,膝下便已有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儿,岂不是十四五岁便已嫁给那刘姓男子成亲生女?这只怕也有些不合常理。所以镇江这户人家的女儿,也有可能并非他们夫妇所亲生。
如今再加上银山村李屠夫家里的命案,这对夫妇膝下六岁年纪的女儿同样是来历不明,照此来看,恐怕绝不仅仅只是巧合而已,或许正是这三户遇害人家的共同之处。难道这个“人厨”的作案对象,便是领养了五至七岁女童的三口之家?
所以已故的程撼天在六年前对于此案的侦办思路,极有可能便是正解。凶手在杀死并烹食朱员外一家三口之后,心中的怨恨却并未因此而消除,导致心智扭曲,生出报复之心,所以便将自己心中的恨意发泄到其他收养了女儿的人家身上,这才有了两年前镇江的命案和数日前绍兴东郊银山村的命案。
想到这里,谢贻香也没心思继续听这老妪乱嚼舌头,急忙将碗里的饭扒完,留下一锭银子匆匆告辞。要知道她此时的这一猜想,分明已将这个“人厨”先后犯下的三起案子串联起来,不同于之前仅凭李屠夫家独有的情况而推理出的做饭厨子那一猜想,正所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如今谢贻香便是要求证自己的这一猜想,当即快马加鞭,一路赶回绍兴府衙门,去找那杨捕头相助。
待到谢贻香重回绍兴府衙门,日头已是渐渐偏西。她遇见杨捕头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开口询问,问道:“李屠夫家里那个女儿,是他们夫妇亲生的还是领养来的?”杨捕头被她问得一愣,竟不知应当如何接话。谢贻香见他这副神情,当即又说道:“让衙门里的仵作立刻查验李屠夫妻子的尸体,看她是否有过生育的迹象。同时再派人前往银山村里挨家挨户查问,一定要弄清楚李屠夫的女儿究竟是不是领养回来的。”
那杨捕头一时被谢贻香的气派所慑,不禁脱口说道:“你……你不是已经走了,怎么……怎么还要接办这桩案子?这……这个……”谢贻香不等他把话说完,已沉声说道:“六年前的濠州,两年前的镇江,类似的暗自早已发生过两次,所以东郊银山村的这桩命案,其实是一桩连环凶杀案,被刑捕房称为‘人厨案’,否则我又何必亲自前来?要想破案,只管听我吩咐便是,否则只是在浪费大家时间,瞎耽误工夫。”
杨捕头听她说出“连环凶杀案”这几个字来,心中已是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先前所有的调查都找错了方向。他虽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谢三小姐真有破案的本事,但自己不过是绍兴城里一个小小的捕头,又不曾看过金陵刑捕房的相关卷宗,要想侦破这桩连环凶杀案,那便只能依仗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当下杨捕头连忙请谢贻香进厅堂上坐,就自己上午的失礼斟茶赔罪。谢贻香却不吃这一套,只是让他赶紧派人照自己的吩咐去查,核实李屠夫家里的女儿是否亲生。待到杨捕头吩咐下去,谢贻香才将这个“人厨”六年间犯下的三起命案尽数告知于他,直听得那杨捕头满脸惊骇,忍不住说道:“虽然六年里只有三起命案上报到金陵刑捕房,但只怕这个……这个‘人厨’在暗地的犯下的案子,还未必只有这么三起。”
谢贻香听杨捕头能够说出这一番话来,可见也是个办案的老手,当下便耐着性子,将杨捕头提出的疑问一一解答。最后谢贻香便总结说道:“这个‘人厨’杀人吃人确然不假,但若说他是仅仅为了吃人肉而杀人,那也不竟然。凶手六年间只犯下三起命案,即便还有更多,就算每年都有三起,一年也才九具人尸,远不足以养活一个靠吃人为生的凶手。所以凶手平日里也会吃寻常的食物,之所以杀人吃人,要么是因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要么是因为其它理由,要以此等手段报复这些三口之家。依据目前我们所知的信息,被害的三户人家,极有可能都收养了一个五到七岁的女童,所以才会遭到‘人厨’的毒手。”
杨捕头这才明白谢贻香为何要叫自己去查李屠夫的女儿是否亲生,原来便是要寻找这三起命案的共同之处。恰好就在这时,绍兴府衙门里的仵作前来禀告,说已经依照吩咐查验过李屠夫妻子的尸体,的确没有生育过的迹象。谢贻香顿时松下一口大气,看来自己的猜想果然不错,说不定这便是“人厨案”的突破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