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大姐见她答应下来,也甚是欣喜。她本就是吸食旱烟之人,憋到现在已是分外难受,当即便点燃一锅旱烟,从谢贻香手里取回卷宗,向她详细讲诉此案的细节。
话说这“人厨”一案,最早发生在六年前凤阳府的濠州,在当时可谓是震惊一时。死者共有三人,乃是一个朱姓员外家里的一家三口,除了四十来岁的朱员外夫妻两人,还有他们年仅七岁的女儿。这朱员外的家境一向颇为殷实,当时恰逢中秋前后,家中仆人悉数回家团圆,只剩朱员外夫妇带着女儿留在家里。谁知待到仆人们重回朱员外家中,竟发现主人一家三口皆尽惨死,而凶手在杀人后留下的案发现场,更是惨不忍睹,甚至可谓是人间炼狱,当场便将几个仆人吓得屁滚尿流。
原来凶手在杀人之前,竟然用菜刀剖开朱员外夫妇的胸膛,将心脏活活挖了出来,再用水洗净切片,佐以葱姜蒜椒爆炒成一盘心片,合计吃掉了一大半。不仅如此,朱员外夫妇手臂上、大腿上的精肉,也被凶手用菜刀尽数剔下,似乎曾抹上食盐,在灶台前用火烘干成了咸肉,却并未留在现场,多半是被凶手随身带走。而朱员外那个年仅七岁的女儿,死状更是惨烈,居然被凶手用菜刀剁成大大小小的数十块,一股脑放在大锅里炖煮得稀烂,然后蘸着香油和豆油调制成的酱料吃掉一小半,在灶台前吐了满地的人骨。
据说绿林里的土匪强盗便有吃人肉的习惯,往往将过路的商客烹煮而食,但也仅仅只是传闻罢了,又或者是吓唬小孩子的故事,谁也不曾亲眼见到。而当时目睹朱员外家里的这桩惨案,整个濠州都是惊恐万分,争相传说凶手是山里吃人的妖怪,闹得人心惶惶。由于濠州一地的情况特殊,刑捕房立刻派人前去侦办,负责的捕头恰好便是当年随庄浩明、谢贻香等人一同前往岳阳城的“超山越海”程撼天,结果却并未查出一个所以然来。
当时依照凶手将朱员外一家三口烹食之举,程撼天曾有推断,认为此案极有可能是一次仇杀。因为案子发生在濠州城里,若是绿林里的土匪强盗所为,定会造成不小的动静,况且朱员外家里的财物从表面上来看,几乎没有任何遗失,可见凶手并非劫财,不像土匪强盗所为。而凶手之所以要烹食朱员外一家三口,极有可能是和他们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然而往这一方向细察下来,这个朱员外平日里乐善好施,根本就没有什么仇家,就算是生意场上的几个竞争对手,在案发当时也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查到最后,当中唯一的疑点便是朱员外的妻子因为身体原因,年过四十岁也没能诞下子嗣,所以他们的女儿其实是从别处领养而来。于是程撼天便有一个猜测,也不知朱员外夫妇当年在领养这个女儿的时候,是否发生过什么别的故事,以至数年之后的中秋佳节,女儿的亲生父母前来问罪,一怒之下,居然连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并杀死,然后烹而食之。
只可惜朱员外领养女儿一事毕竟太过久远,根本无从查起,自然也没能证实程撼天这一猜想,终于令此案不了了之。而关于此案详情,已尽数记录在了岳大姐交给谢贻香的这份卷宗上,一直留存至今。当时刑捕房以为朱员外一家三口之死虽是惨绝人寰,也只是一桩偶然的仇杀命案罢了,却不料四年之后,也便是如今的两年前,在金陵东面的镇江一地,又发生了一起类似命案,也是一家三口惨遭杀害,尸体被凶手烹而食之。刑捕房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竟是撞见了一桩连环杀人案,于是便有了“人厨”这个名号。
第762章 烹女童连环灭门
话说两年前发生在镇江的案子,和六年前濠州朱员外一家的惨案大同小异,死者也是一家三口,男主人姓刘,约莫四十来岁年纪,一张嘴能说会道,在长江码头做小生意糊口;而妻子却只有二十出头,长得颇具姿色,引得附近的泼皮无赖争相垂涎。和朱员外一样,这对夫妻的膝下也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女童,极是招人喜爱。由于码头上的熟人接连七八日不见者刘姓男子前去摆摊,不禁好奇心起,便去他家里询问,这才发现一家三口已经惨死家中,场面甚是恐怖。
据说当时屋里的情形和濠州的朱员外一样,刘姓男子夫妻两人的心脏也被凶手被活活挖出,爆炒成了一盘心片吃尽,同时还剔除掉四肢上的精肉,也不知是当场吃完还是悉数带走。而家中那个五六岁的女童,则是被剁碎炖煮,吃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一地的人骨。当时刑捕房也曾派出捕头亲临查办,却还是没能找出凶手,而四下的邻居都说这个刘姓男子家里是老夫少妻,多半是他妻子招蜂引蝶,胡乱勾当上了什么歹人,这才惹得一家三口惨遭灭门。但是顺着这个方向细察下去,最后依然是空手而归。
但是发生在镇江的这桩杀人吃人案,显然与六年前濠州城朱员外一家被害是同一个凶手所谓,最起码也有极大的关联,于是刑捕房便将此案定性为连环凶杀案。由于当时去镇江侦办此案的刑捕房捕头身上,同时还肩负着另一桩重案要查,眼见此案毫无进展,他便赶去鲁地的泰山处理另一桩案子,却不慎命丧于歹人之手。所以关于这个“人厨”在镇江犯下的第二桩案子,刑捕房归档的卷宗里至今没有详细记载,只留下这么一点简单的信息。
幸好此案的凶手并非频繁作案,所以虽然一直没能将真凶缉捕归案,刑捕房当时的总捕头庄浩明也并未将此案放在心上。直到今年的五天前,这个已经沉寂了两年的吃人狂魔,又在江浙绍兴城东面一处名为“银山村”的村子里再次犯案,将村中李屠夫一家三口悉数杀死,用同样的手法烹而食之。想来是因为村里的邻居发现及时,以至凶手匆忙离开,只来得及吃掉李屠夫夫妻两人的心脏,四肢的精肉则是完好无损;而他们那个六岁大小的女儿被切碎丢进锅中炖煮,也还没能炖得熟透。
由于这第三起案子刚发生于五天之前,此时岳大姐手里只有绍兴府衙送来的简单呈报,便一并写进了卷宗里面,也不知晓此案当中的详情,只能留给谢贻香亲自前往绍兴查办。待到岳大姐简单讲完“人厨”犯下的这三起命案,眼见谢贻香默不作声,她便询问谢贻香的看法。谢贻香却只是缓缓摇头,反问道:“你怎么看?”岳大姐也不藏私,当下又将自己对此案的看法全盘托出。
依照岳大姐对这桩“人厨案”的分析,总的来说不外乎两点,其一便是凶手作案的频率。正如当日她负责峨眉山上的游人失踪一案,由于“止尘庵”的尼姑专挑外地来的孤身游客下手,近百年间虽是杀人无数,但真正上报到官府的却只有寥寥数起,从而令此案一直没能引起当地官府的重视。同样的道理,这桩“人厨案”只怕也是如此。
根据卷宗里记载的这三起案子,可见凶手在烹食死者的尸体后,进食量存有明显的区别。六年前凤阳府濠州的第一起命案,死者一家三口的尸体并未被凶手全部吃尽,一盘人心只吃掉大半,用女童炖煮的肉汤也只吃了一小半,死者夫妻四肢上的精肉则是被腌制带走,想来是因为仆人们中秋各自回家团聚,稍后便会赶回死者家中,所以留给凶手烹食的时间并不算多。
对于这一推测,发生在镇江的第二起案子便能证实,凶手分明是将爆炒的人心、用女童炖煮的肉汤吃得干干净净,夫妻两人四肢上的精肉更是被尽数剔下,也不知是当场吃完还是腌制带走。这却是因为镇江的刘姓死者只是个码头摆摊的生意人,直到码头上的熟人好些日子没见他出来摆摊,这才起了疑心,终于发现死者家中的惨况。由此可见在时间允许的前提下,凶手是会将死者的尸身烹食吃尽。
至于五日前发生在绍兴城东面“银山村”的第三起案子,更是因为村里的邻居发现及时,从而令凶手仓促离开,所以只来得及吃掉了李屠夫夫妻两人的心脏,就连用女童尸身熬煮的肉汤也没来及炖熟,竟是一口未吃。
鉴于以上分析,可见记录在案的这三起“人厨案”,其实都是由于有人及时报案,这才能让官府发现凶手留下的现场,就连第二起发生在镇江的案子也是如此。假设还有被“人厨”谋害的其他死者,却并未被人及时发现,从而留给凶手足够多的时间,那么凶手是否能够做到将案发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丝毫线索,从而伪装成一桩普通的失踪案,又或是根本没人前来报案?所以这桩“人厨案”虽然六年里仅仅只有三起记录在案,却并不意味着凶手只犯过三次案,极有可能存在更多类似的凶杀案。
除此之外,岳大姐分析出的第二个要点,便是凶手作案的动机。因为是连环凶杀案,基本可以排除仇杀或者谋财的可能,倘若从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表象来看,凶手连续三次犯案,很有可能仅仅是要烹食人肉。而在凶手烹食的过程当中,其实存在选择的先后,优先烹食的是夫妻两人的心脏,其次是用女童熬煮的肉汤,最后才是夫妻两人四肢上的精肉。
要知道人心易得,女童难寻,若只是为了一盘爆炒人心,世上所有人都会成为凶手的残害目标,又何必只挑三口之家下手?而且在这三起案子里,从濠州的朱员外,到镇江的刘姓男子,再到绍兴的李屠夫,三户人家的身份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相互间更不存在什么联系;唯一的共同点便只有三户人家都是三口之家,都是夫妻两人带着一个五到七岁的女童。
由此不难得出结论,这个“人厨”的下手目标,便是家里有五到七岁女童的三口之家,极有可能是为了烹食女童而痛下杀手。所以对凶手而言,用女童尸身熬煮的那锅肉汤才是重点。若要着手调查此案,突破口便是寻找有烹食女童癖好之人,同时密切留意家里有五到七岁女童的人家。
第763章 辞金陵镇江疑云
听完岳大姐的分析,谢贻香也不置可否,只是叫她将卷宗留下,并且替自己准备前往绍兴府衙门的公文。既然这位谢三小姐已经答应接办此案,岳大姐当下也不再多言,就此告辞离去。由于记录在案的这桩“人厨案”已有六年之久,凶手若是还有下一次犯案,极有可能是在两年甚至更久之后,所以岳大姐也并未和谢贻香约定破案期限,只是叫她随机应变、自行决断,如此也好令她远离金陵,在外面多待一天是一天。
要知道天底下的所有父母,终将先于子女离世,正如岳大姐所言,往后毕竟还有几十年要过,自己迟早也要接受并且放下父亲之死。谢贻香既已接下此案,当下只得收拾心情,将父亲之死深埋心底,将全部心思转移到案子上面,连夜整理好行装。但这几个月里她不曾踏出家门半步,如今终于要离开这座将军府老宅,整个人依然有些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她也不愿去向师兄先竞月告别,只是知会了老宅里的看门下人一声,说自己要外出几日,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待到刑捕房里的人替她送来前往绍兴侦办这桩“人厨案”的公文,谢贻香便起身出发,一人一骑离开了这座令自己悲恸欲绝的金陵城,一路往东面的镇江而去。原以为有了这么一桩案子查办,多少能让自己阴郁的心情稍作舒缓,同时也能暂时避开金陵朝堂间的是非。却不料她这一去,反而陷入一场更为恐怖的“盛宴”之中,从而将自己置身于这一场天下纷争的风口浪尖处。
话说镇江离金陵不过一百五十里路途,谢贻香上午离开金陵,沿长江策马东行,傍晚之前便已抵达镇江。由于“人厨”犯下的第二起案子便在镇江,卷宗里的记载也不详尽,所以谢贻香左右也是顺路,便决定先行去往两年前遇害的刘姓男子家中查访。她不愿惊动当地衙门,便在街边随便吃了碗面条,却是镇江有名的“锅盖面”,乃是在煮面之时,将木制的锅盖一并浸泡在面汤里熬煮,令煮出来的面条别有一番滋味。只可惜她本就心情沉闷,又哪有心思细细品味?
随后她依照卷宗上的记载,终于在日暮时分来到两年前遇害的刘姓人家,却是在码头附近的一排破旧房舍。由于当时发生的这一桩命案太过恐怖,在刘姓男子一家三口惨死之后,所居住的房子也便成了当地人口中的“凶宅”,一直没人敢来接手,所以荒弃至今。而周围的邻居也不敢继续居住于此,相继搬离了此地,如今只剩下两户孤寡老人。
经过询问,谢贻香找到刘姓男子一家的当年所住的房屋,当即推门而入。只见屋中蛛网四结,灰尘遍布,一股湿臭味更是扑鼻而来,显是太久没人来过,被长江边上的湿气一染,屋里的许多东西早已生霉。虽然此处便是当年的案发现场,但毕竟时隔两年,又被镇江衙门里的公差和刑捕房的捕头仔细搜查盘点过,谢贻香在房中粗略查看一遍,一时也没能发现什么端倪。再看到厨房里的一口大锅生满厚厚一层黑霉,有不少虫蚁穿行其间,回想起凶手当时便是在此处将一家三口尽数烹食,谢贻香只觉胃中一阵酸水翻腾,不禁心有余悸。
随后谢贻香又将房中的衣柜打开,里面还存放着不少残破的衣物,有不少是那刘姓男子夫妻两人的,形貌甚是朴素,倒是符合那刘姓男子在码头摆摊做小生意的身份。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是他们那个五六岁女儿的衣衫,如今虽已霉烂得不成模样,但也能看得出材质姣好,远比夫妻二人的衣衫要精贵得过,可见这夫妻两人对自己这个女儿甚是疼爱。
谢贻香不禁暗叹一声,试问天下间所有的父母,又有哪个不疼爱自己的女儿?想到这里,顿时勾起了心中的伤痛,对这个“人厨”之举更是深恶痛绝。记得当日在峨眉山上,北平神捕商不弃曾和自己讲诉过破案的四境,依次是“查证”、“判断”、“推理”和“画像”,而商不弃自己则是“画像”的高手,能够依据现场的情况揣测出凶手内心,从而还原凶手的“画像”,以此缉凶破案。
此时面对这处两年前的凶案现场,谢贻香也找不出什么新的线索,便尝试着用商不弃的方法,想要替这个“人厨”来做“画像”。然而这法子看似容易,但她真正尝试起来却是难如登天。要知道商不弃之所以能凭此法破案无数,除了天赋异禀之外,更是源于他那近乎癫狂的精神状态,所以才能将自己当成凶手本人,从而模拟出对方的心境。但谢贻香却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无论是阅历还是心智,又怎能进入到一个杀人并且吃人的狂魔心境?
当下她又强行尝试了几次,依照岳大姐之前的分析,努力将自己幻想成一个烹食女童的狂魔,却还是无功而返,终于只好作罢。经过这一番折腾,天色也已黑尽,耳听远处的长江隐隐传来波涛之声,眼前的这处“凶宅”愈发显得阴森可怖。谢贻香也不敢多留,急忙离开屋子,想要再找附近的百姓询问此案详情。
然而伴随着夜色降临、繁星点起,附近仅有的两户孤寡老人也已睡下,任凭谢贻香如何敲门,也只是不做理会。谢贻香无奈之下,只得前往长江边的码头一带,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生前摆摊时的熟人。谁知星夜下的码头也是冷清一片,不见一艘装货卸货的船只,只剩滚滚东流的长江之水。她绕出一个大圈,终于在江边撞见一个夜钓的老人,再以发生在两年前的这桩“人厨案”询问,那夜钓老人也是摇头不知,喷出满嘴酒气,兀自笑道:“世上谁人不死?通通都是浮萍过客罢了,又有什么好追究的?”
谢贻香不禁眉头深锁,要知道这个“人厨”所犯下的第三起案子,便是在数日前的绍兴城郊,既然两年前发生在镇江的第二起案子毫无收获,那么自己还是尽快赶赴绍兴为好,说不定还能及时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当下她也不去镇江街上投宿,决意连夜赶赴江浙的绍兴。临走前只见那夜钓老人昂首望向漫天星辰,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四星夺位,紫薇失色……这天下都要大乱了,还来查什么吃人命案?我看这丫头才是吃饱了撑的……”
第764章 报家门人走茶凉
谢贻香一宿未眠,第二天路过湖州时,便在城里稍作歇息,随后又是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三天清晨抵达了杭州城南面的绍兴府。
要说此地已属江浙地界,无论绍兴还是杭州,不久前其实都在恒王叛军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朝廷才会将附近零星的兵力尽数集中到铜陵、宣城和湖州三地建立防线,生怕恒王叛军挥师北上。却不料从今年年初开始,恒王的叛军忽然相继往南撤离,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尽数退到江浙的丽水以南,竟是全线退守到福建境内,从而将整个江浙大地拱手让给朝廷。
对此朝堂上曾有过多次议论,朝中大臣为拍皇帝马屁,都说恒王是因为自知不敌,所以才会撤离江浙据守福建,分明是要和朝廷持久作战;待到西北的嘉峪关和漠北的宁夏卫、大同卫等地战况稍缓,便可将大军调回,一举荡平这场叛乱。
哪知恒王这些年来之所以手握重兵,寸步不离地驻守在江浙地界,其作用便是要抵御从东瀛偷渡而来的倭寇。就在恒王叛军撤走后的一个月内,沿海各地再无军队驻防,东瀛倭寇眼见威胁一去,顿时愈发猖獗,从沿海的象山到温岭一带,转眼便有十几处村庄被大批倭寇洗劫一空,所到之处,竟没留下一个活口,逼得沿海百姓只好背井离乡,纷纷逃往内陆暂避。
而朝廷在这江南一带本就没多少兵力,能够勉强守住铜陵、宣城和湖州三地这条防线已属不易,如今伴随着恒王叛军退守福建,隔在双方之间的江浙大地上又多出这么一股倭寇的势力,无疑是火上浇油,令整个江南的局面更加复杂。可想而和,倘若朝廷在此时派出仅有的一点兵力开往江浙清剿倭寇,一来未必能够击败那些凶悍的倭寇,二来更是令福建境内的恒王叛军有机可乘。是以朝廷也是束手无策,无奈之下,短期内也只能任由那些东瀛的倭寇肆虐,眼睁睁看着沿海百姓遭殃。
然而对谢贻香来说,自从父亲谢封轩被皇帝“赐死”以后,她便对这些所谓的天下大势再也没有了兴趣。无论坐在皇位上的是当今皇帝还是谋反的恒王,又或者是昔日的“小龙王”赵小灵、今日的神火教教主公孙莫鸣,却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父亲谢封轩替皇帝卖命大半辈子,历经大大小小上千场战役,终于击溃前朝异族,替汉人夺回自己的江山,但到头来却又如何?甚至连一个寿终正寝的结局也没得到,自己又何必要步父亲后尘,继续往这一池粪坑也似的脏水里跳?
所以在如今的谢贻香看来,自己还不如踏踏实实地破几个案子,抓几个歹人归案,做些惩恶扬善的实事。话说眼前这座绍兴城既已经重回朝廷的管辖范围,各处的官府衙门自然也已恢复正常,东面沿海各地虽有倭寇作乱,但短时间内也还波及不到此地,所以也算是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谢贻香便径直去往绍兴府衙门报到,持刑捕房公文接办数日前发生在东郊银山村里的命案。负责此案的本地捕头姓杨名聚德,倒是个精明干练的老手,听说刑捕房派来的人终于到了,急忙出来迎接,才发现竟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袭素衣,满脸冷冰冰的神色,就像是家里刚死了人似的,顿时大感失望。
当下杨捕头只好硬着头皮和谢贻香交涉,得知她果然便是刑捕房派来负责此案的捕头,更是斜眼打量起面前这个小姑娘,脸上尽是不屑之色。一旁的捕快里倒有识得谢贻香来历的人,连忙向杨捕头附耳解释,说如今的金陵刑捕房里合计只有两名女捕头,一个是从蜀地调来的中年女子,不久后便要嫁给刑捕房总捕头司徒明杰为妾,而另一个则是昔日谢封轩谢大将军家的三小姐,想来正是眼前这个脸色阴沉的素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