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双目对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浓郁的情绪。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前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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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桌上。
祝无忧笑嘻嘻地丢下一张牌:“你们又输啦!”
另外几人顿时哀嚎:“不是吧?”
“祝无忧,你怎么学来这么牛逼的技术?”
女孩见她愣住没说话,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祝无忧猛地站起身,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旁边的女孩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祝无忧摇摇头,飞快丢下一句:“我突然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她猛地向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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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林荫小道上,喇叭滋滋了两声,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从中传来:
“今天是天雨灾害结束三百五十七周年。”
“三百年前,无数英雄豪杰挺身而出,用他们的性命换来了如今的和平。”
“世上没有奇迹,天灾人祸结束的背后,是无数前辈赴汤蹈火,用他们的鲜血浇灌出来的结局。”
“在那个年代,数千万异能者、无能力者都为了结束劫难失去了宝贵的性命。”
“为表尊敬,我们称他们为,赴难者。”
——全文完——
第76章
程承再三跟大林强调两人认识,并不是一时的见色起意或者要去开房后,大林才一步三回头地独自去了学校礼堂。
伏苓好笑地看着程承:“你不去礼堂吗?”
她的手被程承紧紧握着,汗水浸透了两人的手心。
程承垂眸看她,弯弯嘴角:“之前去肯定没什么,现在记忆恢复了,再去礼堂看他们歌颂我们有点尴尬。还是不去了。”
他将指尖挤入伏苓的指缝,安静地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行吧。”伏苓耸耸肩,“这戒指你收着吧,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她试图把两人交握着的手抽出来那戒指,却没挣得动。
程承凑近了她一些,轻声请求:“不想松开。”
语气跟小猫撒娇似的,伏苓没受得住,偏头笑了一声:“嗯呢,我拿个戒指的时间也不给啊?”
程承笑着将她拉近了些,两人缓缓走在林荫小道上:“你留着吧。”
他侧头,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伏苓,认真道:“残留在戒指上,我那八年对母亲的思念,早就湮没在这三百五十七年里了。”
“这么确信我想你想了三百多年?”伏苓笑着说。
“嗯,但是——”程承垂着眸,眼眶微微泛红:“我又害怕真的是。”
他抬眼,已经湿润的眸子认真地对上伏苓的眼睛:“对不起。这么多年,你过得——”
他忽地一顿。
后面的那句“好吗”哽在喉间。
怎么可能会好呢?
他唇瓣微微颤抖,尽力抑制着喉间的哽咽:“……可以,说说这些年的事情吗?”
“可以啊。”伏苓没怎么在意,她目光瞥向前方的学校大门,问道:“不过你要去哪?”
“地下之城,”程承说,“这些年,你应该都待在那里吧。”
最后那句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好吧。”伏苓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看看你现在的宿舍,或者见见家长什么的。”
程承一愣,小声说:“会见的,但是现在我想跟你单独相处一会,等之后再回去,可以吗?”
“行啊。”伏苓说。
两人忽地沉默下来,伏苓沉吟几秒:“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啊……该从哪里说起呢?”
她思索了片刻,缓缓道:“那就从灾难结束之后吧。我将大部分能量和血肉都还给了大家,但在剥夺与归还的过程中依旧损耗了很多生命力,所以当时的大家都活的不长。”
“第一个去世的是游寂。”伏苓说,“结束后不到两年,他就去世了,有一段时间我很消沉,在地下之城里面闷了很长时间,但幸好,没错过他的最后一面。他没什么亲人,是我送走他的,还有楚河他们。”
程承轻轻地摩挲着她略显冰凉的手心。
“虽然游寂这人吧,没什么道德,但在末世里的那套规则,确实救下了很多丰镐的百姓。”伏苓笑着将两人的手握紧,“当时的葬礼上,很多百姓都自发前来哭丧,很壮观,后悔没录下来给你看看。”
程承笑出了声。
伏苓也笑了,她笑了几瞬,又觉得眼眶酸涩:“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这人最后跟我说的话是''''伏苓,你要好好的。''''”
“我当时就笑了。再怎么不好,也算是好的。”伏苓轻声道,“后来我跟楚河他们待了一段时间,然后秦晚就去世了。”
程承心脏轻轻一抽。
伏苓轻描淡写道:“也是我送的她。当时冯辉自己苦着一张脸,还讲冷笑话逗我,真是离谱。”
程承红着眼睛,笑问:“什么笑话?”
“他说,”伏苓自己先笑了,“旺旺雪饼热了就会变成旺旺掀被。”
程承笑得肩膀直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伏苓的肩窝。
伏苓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继续道:“冯辉也走得早,当年能量汇聚的时候,金城的几个人为了拦住感染者离开了无人机的保护区,我接连送走了好几个人,小水的妈妈也很快离世了,不过那个时候小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她感觉到有滚烫的东西落在她的肩窝里。伏苓轻轻揉捏着程承的后脖颈:“哭了?”
程承抽了抽鼻子,抬起头偏过去不给她看,闷闷地说:“没有。”
“好吧。”伏苓又笑,“我想想,之后去世的应该是再一程,那时候郭叔已经离世了,他的朋友为他举办的葬礼。再后来是谢增,我没敢去,站在角落里送走了他。”
程承又用红彤彤的眼睛看她:“因为随安吗?”
伏苓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不能这么说。我是怕见到她,怕她又想起不好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敢见她。谢增也是,我也怕看到他,军区高层的人都知道这场灾难的原因,他也知道。他跟随安一样,不会怪我,但我还是怕。”
她平静的语气终于多出来些许凝滞:“但我又觉得,不能因为我自己的心结,就不跟他们见面吧?所以我尝试过去找随安,但……”
她自嘲地笑:“临到阵前,我又逃了。”
程承咬着唇,泪水滴落下来,他笑着调侃:“这不像你。”
“是啊,我也觉得。”伏苓看着他,伸手帮他把眼泪擦去,“因为那瓶药水,随安活的时间比大部分要长,是军区最核心的高层之一。在此期间,方休和楚河相继离世。”
“他们仨都是名声很大的英雄,葬礼人很多。”伏苓无奈地笑了,“我在角落里走完了流程,最后也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地离开。”
“你也是名声很大的英雄。”程承说。
伏苓看着他笑:“如果大家知道灾难的真相,我就不是英雄了。”
“不是的。”程承摇头,坚定道:“你是这场灾难中最特殊的人,像楚河他们这种聪明人,肯定早就猜到你跟雨灾有着密切的联系了,但他们还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边,不是吗?”
伏苓愣了一下,喃喃:“是吗。”
两人走走停停,很快到了地下之城。
离z大很近,近到程承一路上都在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到处走走早些遇到伏苓。
伏苓轻轻哼笑一声,推开了门:“放心,就算你一天在这逛一百次都见不到我。我不出门的。”
这里还是原本的模样。
伏苓体内残存的能量还能勉强再使用些许异能,将之前的小木屋入口和地下之城放进了异空间内。
伏苓解释:“要是一动不动,早就被说成违章建筑给拆了。”
小小的花圃里,秋英长成一片。
程承看着它们出神:“居然还活着……”
伏苓笑他:“嗯呢,方休之前还常来浇浇水铲铲土什么的,后来我就一个人照顾它们。”
天花板上的眼球缓缓下降,眨巴着眼睛看着程承。
程承挥了挥手:“嗨~”
眼球弯着眼皮晃了晃,算是打过招呼了。
“进来吗?”伏苓推开了那间熟悉的小木屋,转头看他。
“来了。”程承快步上前。
屋内还是之前的陈设,没什么变化,看上去,伏苓也不常在屋子里待着。
他坐在了曾经坐过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伏苓的背影。
伏苓倒了杯茶,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三百年的老茶,能喝吗?”
两人对视,半晌后各自笑出了声。
程承笑着说:“应该是不能了。”
“那完了。”伏苓将茶杯拍在茶几上,“没东西招待你,怎么办呢?”
程承安静地看着她,轻轻摇头:“不用招待。”
伏苓抬眼看他。
那双依旧漂亮的黑眸中,藏了太多太多她看不起道不明的情绪。
曾经她总觉得这双眼睛像一口深潭,如今却只像一坛酿了多年的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