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理韫应该查不出什么的,至多就是知道他们见过几次,在哪个包间,至于他们在包间里说的什么,当时没人在场,怎么可能会被别的人知晓?
闻言,元老夫人就看向元勊、元栢和元理韫,知事的都难以相信元妊的解释,无法令众人信服。
可元理韫并无再说什么,元老夫人心里就有了数。
男人们考虑得更多,无法也不会轻易相信,女人们想的却是元妊的画稿。
各地的衣裳和首饰实则有很大的不同,京城庄重精致,江南婉约风流,但像边关这类的地方和普通老百姓的穿着则简朴保守。元妊的画稿应是只针对的京城,但她们时常饮宴,也未曾听说京城盛行过什么衣裳首饰是被夫人姑娘们特别推崇的,身为四皇子身边的内侍,会没这个眼力见吗?
元蓁是不信的,若有这个法子,元妊又怎会还要到街上找其他赚银钱的法子?推出京城,好大的口气,就是宁辞戍只怕也不会做下如此承诺,他区区一个皇子身边的内侍而已,能有这般大的能耐?
元勊就望向元栢,意思不言而喻,此事事关重大,那是他的女儿,该如何处置,他得拿出个主意来。
不提四皇子,只说与四皇子身边的内侍频繁接触,此事便不能轻易揭过,必须断了。
元栢明白,可他哪里管过这些,索性当个甩手掌柜,朝着老夫人道:“母亲,还是得由您来处置,您向来最是公允的,不论您怎么罚,儿子相信您都是为了妊儿好。”
都说小儿子嘴最甜,这话果真不假,元老夫人听着面上这才终于又有了淡淡一丝笑纹。
元栢这是要撒手不管,彭氏见状,忙焦急地张口央求道:“母亲,还请母亲看在妊儿还小的情分上,从轻发落!妊儿再这么跪下去,往后双腿是要得病的。”纵然她也知晓此事很难求情,可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的女儿,她如何能见死不救?
元理诚也忙道:“祖母,孙儿也求您从轻发落。”
只再多的,他也说不出来,他比母亲彭氏更明白亲妹妹做下的事若被揭开所会有的后果,纵使不忍,也开不了那个口。
元梧见此,自己不求情便显得她多薄情似的,便也开口求了两句。
元妊自己也顺势随着央求了几句。
元老夫人却突地仍是望向了元蓁,仍是问她意见,道:“蓁丫头觉得该如何处置?”
闻言,彭氏等人热切的目光便望向了元蓁。
顾氏焦灼地握紧了双手,老夫人这是要让她的女儿来当这个坏人,她忙开口道:“母亲,六丫头这事儿,涉及到宫中内侍,蓁儿哪儿懂那些个弯弯绕的事。”
元老夫人却淡瞥了眼她,道:“我只是问蓁丫头意见,她说的对也不对,最后要不要按着她说的来处置也是由我来决定。”
淡然的话音却透着绝对的威严,她还是这个家最高的主宰。
顾氏还想再说什么,元勊忙悄然抚上妻子的脊背提醒她莫冲动,元理韫眉头一蹙,就也要张口,与此同时,元蓁却已有了说法,她抢在了元理韫之前开口道:“祖母这是有意考察我处理家事的能力,若是我来处理此事……无非可做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待在祠堂罚跪,二是进家庙,家庙虽清苦了些,但却不用再跪着。且,六妹妹须得保证,要与那名内侍断了关系,往后若是再有发现此类事情,不再容情,逐出公府!”
实则还有一个,便是将她送到乡下庄子去养着,但那对元妊而言,是太过不痛不痒的处罚了,她就不是个安份的,到了乡下庄子上,无人看管着,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元理韫为她做的,她懂,且元妊只怕是与陆璟郯有联系,就像蒲苇一样,那名内侍也只是打掩护的罢了,那么,她与陆璟郯有联系是为的什么?她想到了元妊先前打听她喜好的事,想到了陆璟郯可以自由出入公府内院之事……
好些人听闻元蓁说要让元妊进家庙皆惊愣住了,尤其是彭氏,未出阁的少女进家庙,定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过错,往后还有哪个府上敢娶?
元蓁这死丫头也太狠了些!且家庙的日子哪是清苦,进了家庙,什么都得自己动手,就连洗衣烧水也没个丫头伺候着,还不如就在祠堂跪着!
“三姐姐好狠的心,我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你要这么对我?”元妊听闻‘逐出公府’四字,霍然扭头,恨不得手撕了元蓁的模样。
她是联合了四皇子,四皇子喜欢元蓁,她只是帮着四皇子接近她而已,四皇子也并未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不是么,只是想多了解她讨得她的欢心而已。有那么一个长相俊美又身份贵重的皇子心仪着她,她还有何不满足的?为什么偏要与她争抢楚巽?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当皇子妃!
元妊这是还没认识到自己错在何处,元蓁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妹般,道:“六妹妹还不觉着自己有错吗?一个姑娘家,私下与宫中内侍多次见面,别人哪管哪知你究竟是在做甚?六妹妹问心无愧,可三人成虎是何意思,莫非六妹妹不记得?那是那些学子们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这才没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你那般做时又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同府的姐妹和亲人?”
元理韫、元妊皆隐晦地没有提及陆璟郯的名讳,她便也不能提,明了的人能懂此事背后的牵扯,不明了的人说再多也无用,反倒会坏事。
“行了!”元老夫人如黑渊般的眼睛深沉而又精明地冷冷扫了眼二人,终是有了决断般地说道:“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蓁丫头说得对,两个处罚在我看来都合理,妊丫头你自个选吧。”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听着像是顺口说的话,却在元蓁话落之后才严声打断,还直说的是‘你们’,不论有意还是无意,在其余的人听来,与此事似是无关的元蓁也是连带着被斥了。且最后也没直接了当地做决断,反倒显得她宽和,还愿意给犯错的孙女自己选择惩罚。
而这惩罚,是元蓁所提的。
元蓁倒是没觉着什么,只是一两句话罢了,她实际并不觉得受了什么委屈,或许是因着说这话的人是元老夫人的关系吧。
众人一时心思各异,心知元老夫人这是最终决定要加重处罚元妊,彭氏、元理诚心觉无力,沮丧不已。
元妊见再无人替她说话,冷冷一笑,果断选了去家庙。她绝不会再回祠堂去跪着!
元老夫人最后深深瞧她一眼,只吩咐崔嬷嬷明日亲自帮着元妊收拾了东西将她送过去,而后便道是她累了,让元勊亲自扶她回逸园,说完便当先迈步离去。实则就是有话要与元勊单独谈,元勊只来得及安抚地瞧了眼顾氏,示意她安心,便搀着元老夫人离了去。
余下的众人无言沉默立着,最后顾氏领着长房的子女先行离去,留了空暇给彭氏等人说话。
……
回到正房的院子范围,元理透和元拂皆识趣地请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氏微微笑了应下,嘱咐二人好好歇会,一会才有精神去看赛龙舟。可瞧着二人走远了后的顾氏,转脸面上的从容便消失殆尽,沉着脸盯了两个儿女一眼,便走在了前头。
适才的心疼、着急和紧张是真切的,事后的气恼也是发自内心的。
元妊会进祠堂,顾氏是知晓原委的,乃是女儿元蓁的作为,跪了祠堂对一个姑娘家而言已是很重的处罚,那么,元理韫今日这一遭的再次打压就显得有些过于画蛇添足,那样的理由要应付别人或许可行,顾氏却是不信的,这兄妹俩定是有事瞒了她!
那严厉盯过来的眼神明明白白地表露出让二人跟她到正房她要算账的意思,后头的兄妹俩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能为力,唯一的救命稻草在逸园,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大哥,你要做什么也不事前与我说一声,现下好了,娘可生气了。”她事先知道了,提前与娘透个话,她娘也不会这般生气。
元理韫只朝自家妹妹挑挑眉,他这么做自有他的因由,却是没说什么。
元蓁莫名非常,只挑眉,她哪儿能懂是何意思?本来此事她就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说得通。
紧紧跟在元蓁身旁的骁哥儿抬手牵住了姐姐温暖柔软的手,待元蓁低眸望向他时,才道:“阿姐,我也去。”他已经懂事了,虽然还听不太懂方才发生了何事,但是可以在娘亲要责怪姐姐的时候帮着说说话的。
小小年纪,严肃着的白胖小脸格外得招人疼,话语认真,元蓁心中因着弟弟的维护极是熨贴,就连学哥儿也是,默默站在了元蓁另一边,牵住了另一只手。
元理韫瞧着,哭笑不得,貌似他才是那个会被主要责问的人吧,果然将之带大的情感,是会较之旁人更为亲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