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巽。”
脑海中一划而过的名字当真被道了出来,顾凯渊面色倏而惨然……
楚巽进宫向皇上表明想求娶元蓁的事,侯府里的主子无人不知晓。很显然,楚巽能将这个事关侯府命运如此重大的消息告知,全是因着看在元蓁这个外甥女的面上。
顾二老爷担忧地望向儿子。
“二哥......”就连顾凯和也想到了这一层,想安慰顾凯渊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镇安侯想到送来的信中那最后一句:蓁因顾二消沉而愧疚自责,吾是求回报之人,只愿蓁能开怀。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如今看来,楚巽进宫求娶蓁姐儿的消息并不是他本人故意透到府中来的,至于是谁,也不予深究,只咱们侯府却不能如了那心思阴暗之人的意。渊哥儿,你与蓁姐儿的亲事此后便莫要再介怀了。楚巽之所以将如此重大的消息告知侯府,仅提了一个要求,便是不愿看到蓁姐儿因了你的消沉而愧疚自责,他对蓁姐儿的用心可见一斑,对蓁姐儿是志在必得。”
身为侯府子孙,首要的便是要为侯府着想,若连根基都失了去,何谈其他?
而这其中,自是有许多心酸无奈之处,有不得不放弃的事物,可这却是身为侯府子孙该有的觉悟!
顾凯渊听得明白,这是要他彻底放弃断绝对元蓁的情丝。
楚巽对镇安侯府如山岳般沉重的恩德压在他瘦削的肩上,顾凯渊闭了闭目,苍白的唇似有千斤重,极其艰难地开了口,应下。
“伯父放心,侄儿知晓该如何做了。”
......
夜色深浓,顾凯渊呆坐于房中,想及与元蓁相处时的点滴,她的一颦一笑,一顾一盼,皆仿若如生,历历在目。
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却化作了唇边的一抹苦涩。
大妹劝解他时说,无缘便是无缘,若是没有那凤钗、没有四皇子、没有元老夫人,更没有楚巽,他和元蓁表妹或许还有可能。
意思他懂,他与元蓁之间有太多的阻碍。
而今夜之事,更为深深地打击了他,那位冷峻深沉的男子,竟已这般看重于她。
比起他,他实在是逊色。
墨香随侍在一旁,清秀的面容上担忧心疼之色尽显,已是深夜,更深露重,少爷却只着了一身单衣呆坐在桌旁,若是受寒了可如何是好。
“少爷,夜深了,不若就寝了吧。”墨香狠狠心,迈步上前,低了嗓音柔声劝道,试探着伸手便想要扶起顾凯渊。
低柔的嗓音,很像她,顾凯渊有些恍惚,看着女子柔滑温腻的纤指触上了他温厚的大手,覆在了他手背上……这双素手与她的纤长匀称的粉嫩指尖完全不一样,他倏然回神,不是她!
墨香本心中正暗喜着少爷没有拒绝她,哪知下一秒却感觉到顾凯渊温凉的手猝不及防抽离了去。
“少爷?”
“你为何还在我的房中,下去!”他已洗漱完毕,已是深夜,身为丫鬟的她不该还待在他房中。
墨香自十二岁起就伺候在顾凯渊身边,两人可说是一起长大,她心中早已对日渐成熟,尔雅俊逸的少爷心生爱慕,苦苦思慕着,只盼有一日夫人会将她开了脸做少爷的通房丫鬟,可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了少爷要去奉恩公府求亲,要娶表小姐元三姑娘的消息。
表小姐是公府嫡女,身份尊贵,本以为无望,可打听得来,表小姐性情温善,又满怀希望着只盼少爷娶妻后,表小姐能将她抬了房便好,可却万万没想到,两府亲事不成,少爷心灰意冷,她在一旁瞧着,只觉万分心痛,今夜终是忍不住想要孤注一掷,却没想到少爷会是这般反应。
“少爷,让奴婢伺候您吧,您这样心伤,奴婢瞧着,实在是心疼。”墨香干脆狠心扑通跪下,梨花带雨着请求道,往日清秀的面容凭添了丝我见犹怜的娇美。
顾凯渊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向来细致体贴的墨香会说出这种话,自己身边的丫鬟竟存了那种心思。
“墨香,念在你伺候多年的份上,今夜之事我当作没发生过,往后你就只在外间伺候,下去!”顾凯渊沉了声吩咐道。
墨香怔愣住,少爷竟不再让她在身边伺候!
“少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您让奴婢伺候在身边吧!”墨香扑倒在地,就想抱住顾凯渊的腿哀求,却又被顾凯渊快速后退避开了去。
“让你在外间伺候已是看在多年主仆的份上,再缠绕不清,你便到其他地方去吧,不要让我再说一次,下去。”
顾凯渊这话不再严厉,却更为打击墨香,伺候多年,竟要赶她到别的地方去!
墨香不敢再求情,啜泣着退了下去。
顾凯渊捏了捏眉心,只觉头疼万分,却也幸而他并未错将别人当成了她铸成大错!
或许,他真的该振作起来了……改日,再与她好好说说话。
……
二房正院里,顾二老爷回房后叹息连连,温氏疑惑问道:“老爷何故一直叹气,侯爷唤了老爷去是商量什么难事不成?”
顾二老爷摇摇头,道:“给渊儿早些定一门亲事吧,别再把心思放在不该放之人身上。”
“老爷为何突然改了说辞?”温氏不免觉着奇怪,顾二老爷前几日还说让顾凯渊冷静一段时日,让他自己想通便好,这才多久,突然就变了说辞。
顾二老爷沉沉将今夜之事告知于温氏,隐去了蛮夷人潜入京城之事,只说楚巽不仅帮了侯府一个攸关生死的大忙,还把一件极大的功劳拱手相让给了侯府,而他这么做的原因,仅是因为看在元蓁的面上。
温氏听言,心情复杂,她虽不知是何攸关生死的大事,但顾二老爷将近子时才从前院议事回房,可想而知是相当严重之事。
这些政事她不懂,既是顾二老爷这般说了,温氏便点头应下。
“蓁姐儿是个有大福气的。芙姐儿那儿,你也多劝劝,此事本就没有谁对谁错,更怪不得蓁姐儿,她别总拗着伤了姐妹情份。”
温氏想及女儿,也有些无奈,只得应了下来,道:“妾身会多劝劝的。”
......
同样的夜色下,位于西城区的榆树胡同尽头一间有些破烂的土房子内,却是未点蜡烛,未燃油灯,借着昏暗月色,可见漆黑如墨的屋内有几道身影或坐或立或跪。
坐着的昂扬男子如刀削斧凿的深刻面容上是分明的肃杀,令他英俊的面容染满了丝丝狠戾之气,一脚便踹在了跪在地上的其中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子肩上,生生将比他还要强壮的男子踹倒在地。
只听男子沉着声音斥道:“一群蠢货!幸好没有被人察觉,万一泄露了行踪,我非扒了你们的皮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