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惊遇
定下了如何出府,翌日,元蓁便特意挑了午时时分,选在下人们用膳和交班之际,带着葡觅和麦望,悄然从下人们平时出入的偏门不着痕迹地偷溜出了府。
麦望先行到了车马行去租马车,元蓁在偏门的巷子里等着。
马车很快过来,元蓁主仆三人却没直接到珍宝坊,而是在与珍宝坊隔了几间铺子的茗郁茶楼就下了马车,进了茶楼要了个包间。
而后不到片刻,麦望便悄然从茶楼后门离了去,又绕道回到了朝阳大街上,照着元蓁的吩咐,装作随意地逛了起来,然后挑了个摊贩上的大娘,给了银钱又帮着拾掇了一番,最后细细叮嘱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示意大娘照她的吩咐行事。
大娘走这一趟就能抵她在冷风中摆好几日摊子的进项,况且只是去问些事情,又岂会不乐意,乐颠颠地便去了。
茶楼里,元蓁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点心听楼下的说书人绘声绘色,时而还手舞足蹈地说着故事。
说的竟还是楚巽如何生擒蛮夷首领的那一场战事。
葡觅听着听着,面色就有些古怪,再瞧她家姑娘,不得不佩服自家姑娘,经了上次与楚将军的单独相处,还是这么的泰然自若。
“楚将军生擒蛮夷首领的英雄壮举被传了也不知有多少个版本了。”葡觅听着,就说了一句。
元蓁品着清香的花茶,未置一词。
这茶楼倒是特别,客人们还可以自配茶料,元蓁喜喝花茶,就选了玫瑰、茉莉和菊花三种,端上来的却是楼里还给添了几片红枣、枸杞,称是春宜饮花茶,这最适宜女子饮用。
茶楼定是更懂茶,元蓁尝试着狎了口,清香满溢,齿颊流连,微带了极淡的甜,心下喜欢,便笑着朝侍女点了点头。
楼下说书人说到激昂处,甚至跳上了桌子,手拿竹根毫无章法地比划着。
元蓁静静看着,突地却被隔壁传来的一道似是桌椅挪动的刺耳的吱嘎声吓了一跳!
茶楼的包间并不是常见的闭门式厢房包间,而仅是以三面座屏隔开的简易包间,沿着二楼栏杆摆了一圈,包间栏杆的一面则以薄纱和垂帘稍遮挡了其他包间的视线,却又不影响包间内的客人观看楼下大堂的说书表演。
正当午时,茶楼并不多人,客人多聚在楼下大堂听说书人讲古,楼上仅寥寥几个包间坐了有人,仅以屏风隔开的包间可想而知并不有多隔音,旁边突来的像是桌椅挪动的吱嘎声就格外清晰。
紧随吱嘎声而来的还有隐隐传来的低声咒骂和唾弃声。
听闻那咒骂,主仆二人相视一眼,皆是一惊!
怎地听来,那人口中说的并不是他们大周朝的话语?
元蓁心下蓦然有些慌张起来。
此次西北关一役大捷,擒获了蛮夷的四王子,两国要和谈只怕是街上随手抓一个老百姓来问都是知晓的事宜。虽不肯定隔壁的就是蛮夷人,但别国使臣来朝如此大的朝事,即便她在内宅,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听不见才对啊。
且平日在府里,元勊和元理韫也并未露出一丝半点的有关别国使臣已进了京朝见的迹象,至少元理韫是会跟她说并会嘱咐她几句才是。
直觉感到她只怕是撞见了不得了的事,元蓁心脏砰砰直跳。
现下......她该如何是好?
葡觅不太懂,只觉隔壁的人说话语气很是凶狠,下意识觉得危险惊怕,后又见连一向镇静的姑娘面上竟也是失了血色的慌张神色,就更畏怯了,不由凑近了元蓁,担忧着低声道:“姑娘?”
虽不懂那张口的人话中意思,却也知道是在骂些糙话,且竟还动起了手脚来。
元蓁微摇头,以眼神示意她噤声,葡觅便不敢再说话。
纤纤素手紧握在了一起,菱唇紧抿,元蓁心下竭力说服自己先要平静下来,仔细思量着。
她们进来时隔壁定是知晓的,况且她们先前还一切如常地说话,声音虽不大,只是先前葡觅就站在了与旁边包间的人仅一屏之隔的位置,还偏偏提了一句‘楚将军’,而楼下说书人偏偏说的又正是楚巽生擒蛮夷首领一战,隔壁之人又是话语行止皆粗俗狠厉,元蓁想说服自己隔壁的不是蛮夷人都做不到。葡觅那话也不知是否被听了去,那句话透出的对楚巽的熟知之感任谁都听得出来,若是被隔壁之人听了去,而她们又选择在听到那一道踹桌椅的声音和咒骂声后离去,如今茶楼里客人不多,她们离去的动静势必会被察觉,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是......留下来?
麦望还未回来,估摸着还要不少时辰,她们也不能就丢下麦望离开。
元蓁心内暗自沮丧叹气,她今年怕不是流年不利,先是收到皇后的凤钗赏赐,后被四皇子盯上,再又与顾凯渊亲事不成,顾斯芙还因此怨上了她,紧接着楚巽还进宫表明心意,私自就说要求娶她,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皆是烦心事。如今出个门也能遇到蛮夷人……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附耳轻声细语地跟葡觅交代了两句,主仆二人只得悬心吊胆继续待在包间。
......
说书人口若悬河般颂扬的在战场上几近成了无往不胜的主角,连日来却都待在了宫中卫所。
惠安帝在前日的早朝上已钦定了三皇子陆璟颢带领鸿胪寺的官员们负责接待蛮夷使臣团和洽谈和谈事宜,且朝廷已接到西北关传回京的公文,蛮夷使臣团已进了关。
是以,这几日陆璟颢每日都会亲自前来卫所找楚巽议事。
楚巽见着又站在了他处理公文的案桌前的陆璟颢,暗暗叹息,道:“殿下应多与蒋首辅商议,蒋首辅阅历见解都比之臣要更为精辟。”
陆璟颢炯亮的黑眸闪着点点得意,摊手道:“可是蒋首辅让我多与表弟请教。”
楚巽在西北关与蛮夷兵戎相见五年之久,与他商议才是最为稳妥。
陆璟颢心中万分重视此次和谈。两国和谈这样的国之大事,由哪位皇子负责多少可以从中窥探惠安帝的心思,多少朝臣在暗暗观望。
而陆璟郯请旨却都没能如愿揽下这个差事,父皇直接钦点了他来负责,他一直跟在蒋首辅身边学习处理朝事,以往派给他的都是些无关要紧的小事,不似陆璟郯般,接手工部以来,好几个工程都受到父皇的夸奖,这一直令他耿耿于怀,心怀不安,可皇后却一直温言叮嘱他切莫急进,他这才始终隐忍着,此次和谈在蒋首辅的极力推荐下,毫无意外地终是钦点了交予他,兹事体大,多少人盯着,就看他会如何作为,他绝不允许出了差池。
楚巽淡淡瞧他一眼,多少明了他的心思,只道:“该注意的前几日我都与殿下说了,至于使臣团到来后会如何,却是需要殿下届时镇定沉着,随机应变。”此次和谈惠安帝并无特派楚巽为任何要职,也从未说过要楚巽从中辅佐的话。
陆璟颢又岂会不知,只他第一次担当这样的大事,纵然蒋首辅口上与他讲得再多,没有亲身经历过心中到底有些踟躇,待他反应过来,已是身在了前往卫所的道上。
楚巽身上的冷然从容,无形中陶染了他,与他说说话,他心中不自觉也安定许多。
陆璟颢赖着不走,楚巽无法,只得一心二用,一边处理公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的话。
直至朱明大步走了进来,见到陆璟颢又在,愣了下,忙先行了礼,陆璟颢笑着唤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