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老兵
老兵将一条价值不菲的皮皮虾买下来，当做顺水人情送了人，这在北关镇的捞鲜市场之中也算正常的事情，有些位不高权不重的买家有时候会嘱咐手下，不要因为抢购海鲜而与惹不起的人结怨，不过老兵的做法还是有些冒险。
接连几辆装饰贵气的马车先后离开，剩下的几名捞鲜者也都带着金子吹着口哨离开。聚集点门口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而没有买到海货的贵族马车只剩下两驾。
老兵看着茫茫冰洋眉头紧锁，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本想趁着时间还早，还能买到个什么新鲜物回去交差，毕竟自己虽然做了额外的工作，可副将交代的事却还没办踏实，作为一个手下，事办的还是不够漂亮。
他好不容易才竞争到了这么一个美差，为此还制造了一个莫须有的贪污冤案，那位倒霉的被害人因为老兵的栽赃陷害而被主人打断了腿，发誓与陷害他的人不共戴天，
若是自己这次留下了什么话柄，那些盯着自己的仇敌一定会借题发挥，老兵看看正从头顶滑向西天的苍白日光，心想再等等吧。
他的另外两名跟班此刻正缩在马车里呼呼大睡，刚吃过了午饭，正是犯困的时候。收起来的帐篷已经被装进箱子，如果天黑之前还没有收获，他们就得带着遗憾离开这里，这次捞鲜者们大都赚到了金币，而每次出海的间隔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没人会在这样冻死人不偿命的寒风中傻等。
而另外一个贵族的手下的心态就好了不少，此刻正聚在车厢内兴高采烈的摔着纸牌，领头的那位中年汉子的笑声从车内飘出来，跟手下的弟兄们快活的赌着铜钱。
当老兵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的时候，他差点忍不住跳起来，而当他看到少年身上还拖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时，阴沉许久的眼中终于亮起光芒，他兴奋的钻进车厢，朝他的两个伙计嚷嚷，“赶紧他娘的给老子起来！都给我机灵点，有捞鲜者回来了！”
他的叫声引发了车厢内的一阵骚乱，睡晕的伙计受到惊吓，从座位上滚了下来。
另一辆车厢里面却不再喧嚣，棉帘毫无预兆的掀开，四双狐狸似的眼睛看出来，这些赌徒下一刻就变成了最忠诚可靠的家丁，在一名训练有素的管家带领下跳下马车。
当少年宋一山哼着小曲来到聚集点的时候，两支等待抢购的人马已经准备就绪，看着他的眼神灼热滚烫。
少年停下嘴里的小调，将渔网袋径直放在了空地上，那只圆润的大玉盘一出现，就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两伙人呼啦一下聚拢，以少年为中心，直让他心跳加快，误会是不是又要经历另外一场拦路抢劫。
没容少年喘匀一口气，老兵就靠上来说，“
五十金币，你这只霸王扇我要了！”
说着就取出钱袋，一边让手下的伙计准备收货，既不问价，也不等卖主说上一个字。虽然五十金币确实是一个常规的价格。
宋一山倒是不介意对方的心急火燎，反正自己捞鲜本来就是出来卖的，买主越着急反倒是越好。
只不过这穿军装汉子的吃相也实在太过难看，少年眼中，对方从始至终看自己的眼神视若无物，带着令人反胃的优越感。
可惜，他的这种错觉很快就荡然无存了。
少年没回答，也没拒绝，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事，这桩买卖几乎就算成交了。
“多少钱？”赌徒的头目问了一句，这话很简单，但总归算是把价问了，作为一个贵族家的奴仆来说，这人的修养还算不错，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起码在强买强卖之前，还会询问一声。
“这位大人说他出五十金，”少年不去看那老兵，只把他的话几乎原封不动的说给另一位买主。
少年当然明白这种询价的含义，不过是走个形式，目的是间接向老兵宣示——这玩意我也想要。
少年虽然年轻，却也不是个愣头青，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我出六十个，”赌徒坐地提价，干脆利落。
一下就多了十个金币！少年的心一通狂跳，这下自己和妹妹可心的学费就有着落了。
老兵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心中后悔直接就抢过来好了，说句话的功夫麻烦就来了。
在市场上，一些吃相难看的买主先抢货后付钱的事也有的。
老兵看向对面，一辆车、一匹马、四个健壮的男人，没有家族徽章，衣着也很普通，看起来官职和地位并不高，就有了想要明抢的想法。
可想想身后的两个病秧子伙计，他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六十五！”老兵拧着眉毛跟价。
“七十五！”赌徒头子不愧实至名归，不管赢不赢，必须比你押的大。
少年的呼吸急促起来，答应她买簪子的钱也有了！
“八十！”老兵的手下在拽他的胳膊，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着，“不能再多了，我们的金币不够了！”老兵猛然想起，带出来的二百金币，除去盘缠路费和送给楚飞燕的那只皮皮虾，剩下的已经不多。但愿对方不要再加了，若不是自己急着交差，这种价格都快可以买两只霸王扇了。
老兵的脸苍白发青，像被勒住了脖子。
“八十一！”
对方以一种有趣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无人主持的拍卖。
少年感觉自己的脚下软绵绵的，仿佛踩着云。
老兵差点一口老血喷将出来，这究竟是谁家的恶奴，出手如此不留情面！
他此刻感觉自己被赤裸裸的看穿，
如果对方依旧提高十个金币，起码自己还有一点颜面，而对方这次只加一枚！
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一个贵族家的奴仆，竟然因为一枚金币输掉了一只扇贝！
此时帐篷里出来了一个老者，正好目睹了抢购的结果，老者念叨着，“天，我可得把这件事记下来，八十一金的霸王扇，今年的行情起点很高啊！”
胜利者微笑着将一袋金币交到少年手中，少年确认之后快活的说，“大人，您真是财大气粗！”
那男人以一种赌徒式的风度说，“其实我的经历坎坷，但是运气有时也是实力的一种，就像这位，”男人示意那个落败的老兵，“我们之间的差距也就只有一个金币！”
少年将袋子里的几条半大的鱼作为赠品，一并送给了赌徒，赌徒指挥手下将这些宝贝似的海货装进冰桶，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少年已经卖掉了他的宝贝，却并不急着收摊，他收起沉甸甸的钱袋，蹲在门口的石头上，看着海边礁石的方向，似乎期待着什么。